第二百五十章 在黑暗中

然后,他们一齐闻见了淡淡的香味。

这里,居然是一片明媚的花田?

香飘四溢,几乎盖过了他们三个手中的酒香,他们转头四顾,只看见了或黄或白的花朵,在随风飘荡,发出枝叶碰撞的轻响。

极目远眺,尽是花海。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居然没有了其他生灵的丝毫气息。

可是,他们的火箭呢?与他们一齐航天的宇航员呢?还有艾比那个小姑娘呢?

……以及,自己本应即将看见的世界呢?

他们三个还没来得及感伤。

花海忽然吹来了一道微风。

微风卷着香味四溢的花瓣,吹动了三名帝皇的头发。他们眯眼,一齐往着风源望去。

却发现,翠绿而明媚的大地之上,涌现出了一点黑。

比海洋的最深处还要黑,比黑夜的深空还要黑。

在那点黑里,摇摇晃晃的,出现了一个影子。

影子在流血,流出两道猩红的涓流;两道细细涓流在花海中席卷,将红色烙在大地之上,像在铺开,迎接贵宾的踏垫,铺到了三名帝皇的脚下。

而后,这花海中的踏垫中,有东西在浮起。

左边的踏垫浮出的是他身着白色宇航服的航天员们。

右边浮出的是航天员的腿。

那点黑在变得有所实质。

每名航天员都被深黑的玻璃偷窥遮住面容,对着他们对面各自的腿,他们的下半身,机械的重复着一些动作:

或是书写,或是在操控向远方发射信号的机械,或是在操弄石塑,木雕;

或是在一块石头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看不懂的符号。

那点黑中,有影子踏出来了。

航天员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对着他们的腿,他们的下半身,他们穿着的一半航天服,一半探索世界的盔甲,双手合十。

祭拜。

帝皇凝视着那一点黑中的影子。

凝视着从中缓缓,踱出的存在,却无法描述那存在究竟有什么样的样子。

——是不可名状。

人们总是把不可名状与触手,烂肉联想在一起,只因为这些东西最符合不可名状的样子:

没有规律、无法解读、无法描述。哪怕瞪大眼睛,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也无法在人类可怜的理解范围内,理解那东西的样子、外貌。

三名帝皇总算知道了一件事:

他们一齐看到了“祂”。

在这片明媚的花田、在这片舒适的光亮,醉人的花香中;

在这看不见一丝希望的广袤黑暗中;

看见了“祂”。

祂没有动。

只是帝皇被腰斩的宇航员们在朝着各自的下半身疯狂祭拜。

宛如将各自的腿当成了神祇。

祂捻碎了宇航员们最重要的东西:理性、科学、记录、

以及无论是公是私,帝皇他们好不容易迈出的探索的脚步。

只是不知怎的,帝皇们听到各自耳边居然回荡着一阵扭曲而嘶哑的声音。

仔细倾听,他们发现了声音的源头:

居然是笑。

他们自己在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帝皇笑的这么难听,嘶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们在对着祂笑。

笑声渐息,少年,青年和老年,一同仰脖,将各自杯中残存的美酒一饮而尽。

最大的轻蔑便是无视,我们在地上仰望天空这么久,呼唤了这么久,赞颂了多少神名,发出多少诅咒,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现在,可是这次,可是在我们终于迈向天空,即将往大地投以人类史上第一次看清家园的一瞥时,你出现了吧!

不再无视我了吧!不再轻蔑我了吧!在我们骗过了你的视线一时后,你总算来到我们的眼前了吧!

祂看着帝皇们状若哭泣的大笑。

帝皇感受着美酒滑落腹部,如此甘冽,动人。

三名帝皇对着了看各自,对方,互相嘲笑各自的哭脸有多难看。

然后,一齐向着祂,张牙舞爪的,迈步,

冲锋!

一路上,他们仍大笑,甚至唱起了歌。

歌声回荡,回荡在这些被腰斩的宇航员中,回荡在这宽阔无垠的花田中;

竟然如此的寂寥、渺小。

……

维塔头顶的黑暗忽然消失了。

黑暗一直在转播帝皇和那片花田,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消失,仿佛有人恶作剧般,在最精彩的时刻掐断了电视的信号。

是因为维塔和精灵都坚持不住了,精灵倒在地上,七窍血流如注。

不过,黑暗和那片薄薄的水障一起消失时,头顶已经没有发光的石头落下了。

而这时,因为火箭升天,万恩浦洛的天空一定是打开的,换言之,只要自己移开手,就能为老迪亚实现愿望了!

维塔心中一阵悸动,拍了拍老迪亚的脸:“喂,醒醒,快睁眼!看啊!是外面的天空!”

老迪亚胸膛剧烈起伏,竟然挣扎着坐起,背部的皮肉与衣服黏在一起,粘在地上,被撕的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