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轻人......” 陆母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像是瞬间褪去了所有的锋芒,“我只是怕你受伤。”
半夏眼眶一热,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在变卖济世堂时,也是这样无奈又疲惫的眼神。她松开陆云深的手,轻轻走到陆母身边,蹲下身与她平视:“阿姨,我知道您是为云深好。如果您愿意,我想慢慢证明给您看,我会照顾好他。”
陆母看着眼前真诚的女孩,睫毛微微颤动。病房外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混着远处的人声,却显得格外安静。陆云深望着两个女人,心里既紧张又温暖,他知道,这场关于爱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陆云深看着半夏蹲在母亲身边,后背挺得笔直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弧度,像只竖起软刺保护自己的小兽。他的心脏随着监护仪的节奏重重跳动,既怕母亲说出更尖锐的话,又怕半夏强撑的体面被击碎 —— 这个总把温柔留给他人的姑娘,此刻却要独自面对来自长辈的质疑。
“我不需要什么证明。” 陆母别过脸去,耳后的珍珠耳钉在阳光下晃出冷光,“陆家的媳妇,起码得有能力......”
“能力?” 陆云深突然轻笑出声,喉间的疼痛混着苦涩,“妈,当我疼到失去意识的时候,是半夏用银针护住我的命;当我整夜高烧说胡话,是她守在床边换了二十三次凉毛巾。这些能力,您的商业联姻名单里有吗?”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您总说我不会照顾自己,可在她身边,我第一次觉得有人把我当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陆家继承人。”
半夏猛地抬头,眼底的泪光让陆云深呼吸一滞。他想起昨夜昏迷前模糊的画面 —— 她颤抖着将银针扎进自己穴位,嘴里不停念叨 “坚持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此刻母亲脸上的错愕,与记忆里那道倔强的身影重叠,让他突然生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勇气。
“云深,你别激动。” 半夏起身想按住他要坐起的肩膀,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陆云深看着她腕间淡淡的药渍,突然想起她总说 “药香是最好的护身符”,此刻这抹气息却让他眼眶发烫。
陆母的高跟鞋在地面碾出细小的声响:“你这是在跟我赌气?为了个外人......”
“她不是外人!” 陆云深的声音震得输液架微微摇晃,“三年前我被人捅伤,是她在急救车上把氧气面罩按在我脸上;上个月我胃病发作,是她凌晨三点跑到公司送药。这些您都不知道,却在质疑她的‘能力’?”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却死死盯着母亲,“我要的从来不是商业联姻的棋子,而是能在我倒下时接住我的人。”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陆云深却恍若未闻。他看着母亲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又转头望向半夏湿润的眼睛,心里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快意 —— 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被迫妥协的陆家少爷,而是一个能护着心爱之人的男人。
陆母猛地站起身,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你以为婚姻是过家家?陆家的联姻对象要能支撑家族产业,她一个小中医......”
“所以在您眼里,我永远是棋盘上的棋子?” 陆云深扯掉监测手指的血氧夹,通红的指印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眼,“小时候逼我学钢琴,中学逼我读金融,现在连选爱人都要符合陆家利益?” 他胸口剧烈起伏,输液管在床边晃出凌乱的弧线,“您总说为我好,可这些‘好’里,哪一点是我真正想要的?”
陆母的手死死攥住手包链条,珍珠纽扣硌得掌心生疼:“我吃过的苦不想你再尝!门不当户不对,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她想起年轻时为陆家应酬陪酒的深夜,想起丈夫出轨时独自处理舆论的狼狈,这些伤疤在儿子执拗的眼神里被重新撕开。
“那我宁可伤得体无完肤!” 陆云深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染白了纸巾,却仍死死盯着母亲,“您知道半夏为什么能让我心动?当所有人都盯着我西装革履的样子,只有她看见我深夜加班偷偷吃止痛药;当董事会为利益争吵,她会带着亲手熬的粥在公司楼下等三个小时。” 他将沾血的纸巾攥成一团,“这些,是您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能做到的吗?”
陆母踉跄着扶住窗台,玻璃映出她突然苍老的面容。记忆里那个追在她身后喊 “妈妈抱” 的小男孩,此刻眼底燃烧的火光让她陌生又心惊。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混着远处电梯开合的提示音,却盖不住病房里沉重的喘息。
“云深......” 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你真的非她不可?”
陆云深靠回枕头,输液管重新贴上手背,“妈,我不想余生都活在您的期待里。让我为自己活一次,好吗?”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陆母颤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她望着儿子苍白却坚定的脸,终于松开了紧攥的手包,指甲在掌心留下的月牙形血痕渐渐洇出红印。
陆母最终沉默着离开了病房,房门闭合的声响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病房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直到陆云深轻轻扯动输液管的声响打破寂静。他望着半夏依旧紧绷的侧脸,沙哑开口:“吓到你了?”
半夏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转身时眼眶还泛着红:“应该问你疼不疼。” 她快步走到床边,指尖悬在他手背上的留置针上方,不敢触碰却又满是担忧,“刚才那么激动,伤口......”
“现在不疼了。” 陆云深忽然笑起来,牵动着嘴角的苍白却显得格外温柔。他艰难地抬手,指尖擦过她眼下的青黑,“倒是你,黑眼圈重得像只熊猫。”
半夏拍开他的手,转身去倒温水,声音却带着鼻音:“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玻璃杯撞在托盘上发出轻响,“你不该跟阿姨那么说话,她也是担心你。”
“你们年轻人......” 陆母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像是瞬间褪去了所有的锋芒,“我只是怕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