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如嫣却是不理,径直站在一旁。
徐汝愚说道:“静修有所悟,却不知映雪所说的玄冥所指何物?”
梅映雪说道:“车驳青创立静湖之前,不过是大儒向华秋的书僮,整日替向大师整理残卷珍本,车驳青学过丹息术,虽不专精,却精研玄义,颇有所得,整理残卷善本之时,偶得一卷残本,他便从这卷残本创出独树一帜的静湖武学。静湖武学虽然以缚神劲最为出名,但是静湖却将那卷玄义残本奉为秘典,玄冥一语便是出于其中,车驳青以及静湖以后的数代大宗竭尽心力,却皆未领悟书中所述的玄冥之境。书上讲述,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也,故无心者与物冥而未尝有对于天下也。我映雪近日留连湖畔,见湖水似成活物,猜想你与这湖泊冥合为一,进入玄宗传说中的玄冥之境。”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天地窍贯通,吐纳天地精微之息,遂有与天地相溶的感觉,溶者,玄同彼我、与物冥合,玄冥之境便是指与天地为一。以往修行,俱是通过天窍,欲使丹息变得更精纯,却是这次心脉受损以来,才能从容静观心湖,冥坐之时,心湖与外相混沌,渐失彼此,再次醒来之时,也能清晰感觉到心神与外相剥离的茫然,若非身负重责,几不欲醒来。”
梅映闻之动容,说道:“残本末页记载:夫时不暂停而今不遂存,故昨日之变于今化矣。死生之变,岂异于此而劳心于其间哉!方为此则不知彼,变为蝴蝶是也;取之于人则一生之中今不知后,丽姬是也。而愚者窃窃然自以为知生之可乐,死之可苦,未闻物化之谓也。物化之境,超越生死而与变化为一,残本又言,只有达到玄冥之境的人才能越生死与变化为一。如此看来,残卷著作,虽然未曾达到最后境界,却以无上的智慧,描绘出最后一步的情状。”
徐汝愚苦笑道:“醒来之时,我便知今生为俗务缠绕,再无可能达到那种与物冥合的境界,武道的最高境界却不是丹息术意义上的,而是修心境界。若说我静修有所领悟,惟有一句话:静观心湖而独化于玄冥之境,希望对映雪姑娘有用。”
梅映雪敛身而礼,说道:“我日后有所悟,都拜你今日所赐,静湖对门人虽无要求,但是也希望门人将修行所悟综录成册,你若不允,便作罢。”
徐汝愚笑道:“这都是出世的微义,若是嵇大宗因为我的只言片语,而放开尘世间的事务,真遂了我的意。”
梅映雪嗔道:“嵇大宗身在南平,却没有为南平谋力;宜观远也是静湖门人,却是江宁重臣,为江宁尽心尽力,你怎对对静湖这么多意见?”
邵如嫣见梅映雪娇颜嫣笑,心中闷闷,但是他们讨论武道微义,自己插不上嘴,想到徐汝愚明日即将往范阳,梅映雪多半随行,而自己却要留在此处。
此番除了尉潦率领五百精骑随行,洛伯源、梅映雪也将一同随往,加上一直候在范阳城中的樊文龙,如此阵容,便是有大军将一行人围困,也能确堡徐汝愚从容脱身。在这期间,水营战舰也将沿着涞行进到范阳与津门之间的水域以作策应。
第四章 东有大洋
数百骑精骑迤逦在津门与范阳之间的平野上。
呼兰人大举入侵的消息传开,居住在平野上的民众要么避入城中,要么躲入深山,虽然说呼兰人离此地尚有数百里之遥,但是呼兰人的游骑侵掠如风,昼夜之间可远袭三百里,除了那些看起来高耸入云端的城墙与山峰,在别处实寻不着安全的感觉。
春下冰土消融,膏腴平野之上,青草离离,昔时良田,尽数荒废,蔡晖看了,唏嘘不已。前两年北地大旱,幽冀依赖江宁的漕粮,并无大变,时下旱情缓解,却受兵燹,幽冀前往各地的信道,除了海路,都让呼兰人封堵住了,幽冀数百万民在以后数年或许数十年的时间里都要接受异族人的统治。
源出太行西麓绝岭的涞水,春后水势甚大,奔腾咆哮,汤汤东逝。相距骑队不远的涞水之上,缓行着一列迤逦数里的庞大船队。数十艘体形巨大的战舰形成船队的前面,甲板上站满戟甲鲜明的军士。战舰上三千水营将士大多是长河帮的帮众,君家暗附江宁已是二年前的事情,长河帮的帮众也当自己是江宁之人。徐汝愚此去范阳,水营有接应之责,方肃便遣出这支忠诚与战力都相当可靠的水营,以免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