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缓缓说道:“还是那句话,朕知道你的心,所以昨天夜里的事情,朕很是欢喜……只是朕未曾想着你会如此用力,有些意外。”
范闲喉咙里有些干涩,斟酌少许后,肃然应道:“大河还未决堤,我先把水引走,免得黎民受苦。”
皇帝看着范闲的脸,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只是你想过没有?水全部被你抽干了,可是日后又有活水注入,谁知道日后那水会不会再次漫过江堤?所以朕以为,总是要看下去,看到山塌地陷,堤岸崩坏的那天,才知道那河中的水是会顺伏着向下游去,还是会……无耻地冲破朕这道大堤……你这孩子,面上扮个凶恶模样,心中却总有柔软处。”
皇帝的脸冷漠了下来,继续说道:“朕这一生,所图不过二事,天下,传承,朕不将他们的心看的清清楚楚,如何能放手去打这天下?你不要再动了,陪着朕看一看。”
范闲沉默警悚,不敢回话,皇帝最先前的话语警告味道十足,澹泊公,永远只能是个公爷,而要自己陪他看下去,又让自己保持平静,不再打击二皇子与太子一系,这又算是许了自己这一生的荣华,无上的信任。
“另外,不要和小乙折腾了。”皇帝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小乙于国有功,乃军中猛将,朕不愿意他折损在这些事情当中。”
范闲微微一凛,心想自己和燕大都督结下不解之仇,这怎么缓和,再说燕小乙就算于国有功,可是毕竟与长公主交往太深,难道皇帝就根本一点不害怕?他此时终于确定,昨夜派洪公公前来破局的,不是太后,正是皇帝本人,所以愈发疑惑。
“武议上,如果大都督向我挑战?”他看了皇帝一眼,担忧问道。庆国尚武,今年武议再开,如果燕小乙殿上向范闲挑战,皇帝总不可能当着百官之面说范闲乃是皇子,不得损伤这种话。
“燕小乙等不到武议便会离开。”皇帝说道。
范闲眉头一皱,说道:“可是大都督将他儿子的死记在我的帐上……”
皇帝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说道:“是你杀的吗?”
范闲诚恳回答道:“此事确实与臣无关,臣不敢阴杀大臣之子。”
皇帝大声笑了起来:“好一个不敢阴杀,昨天夜里杀的那些算是……明杀?”
范闲脸色一红,说道:“昨夜动的,都是些江湖人物,和朝廷无关。”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在元台大营动手的,是东夷城的人,所以朕有些好奇,那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朕想看看,小乙是不是一个聪明人。”
范闲面色平静,心里却在叫苦,十三郎啊十三郎,你可算是把皇帝陛下也骗着了,皇帝陛下明显因为这个错误的信息来源,而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偏生范闲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