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爆出一阵心照不宣的轻笑。最后那名商人说道:“先前我店里那伙计去码头上看了……提司大人下手是真狠,那些坐着大船下江的手下,硬是被打了三十大鞭。”
对面那人回的理所当然至极:“这才是正理,虽说是下属瞒着小范大人收银子,但罪过已经摆在那里,如今银子退了,礼单烧了,不好治罪,但如果不对下属加以严惩,江南路的官员怎么会心服?先前我也去看了,啧啧……那鞭子下的真狠,一鞭下去,都似要带起几块皮肉来,血糊糊的好不可怕。”
而在钦差大人暂时借居的一处盐商庄园里,一处偏厢里此起彼伏响起惨嚎之声。
范闲看着被依次排开的几个亲信,看着对方后背上的道道鞭痕,将手中的伤药搁到桌上,笑骂道:“不给你们抹了,小爷我体恤下属,你们却在这儿嚎丧……挨鞭子的时候,怎么不叫惨点儿?也不怕别人疑心。”
苏文茂惨兮兮地回头说道:“要给大人挣脸面,挨几鞭子当然不好叫的……不过大人,你这伤药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越抹越痛。”
范闲笑了起来,说道:“鞭子打的那么轻,这时节当然要让你们吃些苦头!”
他起身离开,一路走一路摇头,心想万里说的话有时候是正确的,自己不是一个好官,也不好意思要求手下都是清吏,这上梁下梁的,还真不好扭。
第九十二章 钱庄与青楼
当天下午,范闲就在暂居的住所里亲切接见了内库转运司的相关官员,江南路别的官员被他吓的不敢亲近,可是这些内库的官员们是他的直接下属,躲也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好在范闲早已褪了河畔那般阴寒的皮骨,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又拟定了启程的日期,便和颜悦色地将诸官送出府来,倒让那些内库官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上,是在江南居准备的接风宴,由于相同的原因,沿江州县的长官员们只是略坐了坐便退回去了,反正尽到了礼数,而且朝廷规矩也容不得他们在苏州城里老呆着,想离监察院范提司越远越好,也容易找到理由。只有苏州府的官员们去不得,心惊胆颤看着首座。
在首席里,范闲与江南总督薛清及巡抚大人把酒言欢,气氛融洽,在座的苏州知州苦着脸,强颜欢笑,倒是杭州知州知道钦差大人日后要常驻杭州,腆着脸硬留了下来,在苏州官员们杀人的目光中不停拍着范闲与总督大人的马屁。这位杭州知州才是位真正的人精,也不怎么害怕范闲翻脸不认人的手段,就认准了讨好上司,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有错。
宴罢之后,先将总督大人送上官轿,二人又定好明日要上薛府叨扰一番,范闲这才与楼中的官员们拱手告辞,上了自己带着的马车。
他还是当年的性子,喜欢坐车不喜欢坐轿。
马车前帘未挡,苏州城的夜风吹来,传入耳中的也有些许清亮丝竹之声。江南富庶,富商们多养优伎,这苏杭两地的青楼生意也是出名的好。
范闲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任由夜风吹走脸上的微热,他体内的真气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酒量还没有回来。今天被官员们一劝,竟是觉得头有些昏。
“杭州的地址定好了,苏州城里呢?”他半闭着眼养神,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