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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井下情况怎么样?”局长不动声色地问。

“八个井的采煤和掘进工作都在正常进行,这主要是为了安定着想。”矿长回答。

“全部停产,井下人员立即撤出,然后,”局长停了下来,沉默了两三秒钟。

“封井。”局长终于说出了那两个最让采煤人心碎的字。

“不!不行!”李民生失声叫道,然后才发现自己还没想好理由,“封井……封井……社会马上就会乱起来,还有……”

“好了。”局长轻轻挥了一下手,他的目光说出了一切:我知道你的感觉,我也一样,大家都一样。

李民生抱头蹲在地上,他的双肩在颤抖,但哭不出声来。矿山的领导者和工程师们面对井口默默地站着,宽阔的井口像一只巨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就像二十多年前看着童年的刘欣一样。

他们在为这座百年老矿致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局总工程师低声打破沉默:“井下的设备,看看能弄出多少就弄出多少。”

“那么,”矿长说,“组织爆破队吧。”

局长点点头,“时间很紧,你们先干,我同时向部里请示。”

局党委书记说:“不能用工兵吗?用矿工组成的爆破队……怕要出问题。”

“考虑过,”矿长说:“但现在到达的工兵只有一个排,即使干一个井人力也远远不够,再说他们也不熟悉井下爆破作业。”

……

距火场最近的四号井最先停产,当井下矿工一批批乘电轨车上到井口时,发现上百人的爆破队正围在一堆钻杆旁边等待着什么。人们上前去打听,但爆破队的矿工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们只是接到命令带着钻孔设备集合。突然,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一个方向,一个车队正在朝井口开来,第一辆卡车上坐满了持枪的武警士兵,跳下车来为后面的卡车围出了一块停车场。后面有十一辆卡车,它们停下后,篷布很快被掀开,露出了上面整齐码放的黄色木箱,矿工们惊呆了,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整整十卡车,是每箱24公斤装的硝酸铵二号矿井炸药,总重约有五十吨,最后一辆较小的卡车上有几捆用于绑药条的竹条,还堆着一大堆黑色塑料袋,矿工们知道那里面装的是电雷管。

刘欣和李民生刚从一辆车的驾驶室里跳下来,就看到刚任命的爆破队队长,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手里拿着一卷图纸迎面走来。

“李工,这是让我们干什么?”队长问,同时展开图纸。

李民生指点着图纸,手微微发抖:“三条爆破带,每条长35米,具体位置在下面那张图上。爆孔分150毫米和75毫米两种,装药量分别是每米28公斤和每米14公斤,爆孔密度……”

“我问你要我们干什么!”

在队长那喷火的双眼的逼视下,李民生无声地低下头。

“弟兄们,他们要炸大巷!”队长转身冲人群高喊。矿工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如一堵墙一样围逼上来,武警士兵组成半圆形阻止人群靠近卡车,但在那势不可挡的黑色人海的挤压下,警戒线弯曲变形,很快就要被冲破了。这一切都是在阴沉的无声中发生,只听到脚步的摩擦声和拉枪栓的声响。在最后关头,人群停止了涌动,矿工们看到局长和矿长出现在一辆卡车的踏板上。

“我十五岁就在这口井干了,你们要毁了它?!”一个老矿工高喊,他脸上那刀刻般的皱纹在厚厚的煤灰下也很清晰。

“炸了井,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为了什么炸井?”